明朝萬歷二十年(公元1592年),那名任性的大明皇帝已經五年不上朝。
南方的始興,唐朝賢相張九齡的故鄉(xiāng),人們在墨江河畔的象山上,建起了一座寶塔,命名為文塔。
從此,文脈在水脈中,交相輝映,融匯成一座悠悠的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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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一直都很瀟灑。
風流的墨江馳騁平原,肆意奔流,到了你的山嶺下,卻會放慢腳步,回流彎曲,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向你致敬。
象山下,墨江不再急急奔走,緩緩而行,開始回味來時的經歷,那些激動的心緒漸漸渲泄,激起一個個浪花后,那些深刻的事物開始沉淀,春天遇見的熱烈花卉,夏天會合的激情溪川,秋天倒映的豐收景象,冬天誅殺的美好過往,通通藏于河底,不再顯現(xiàn)。
偶爾,某個水霧繚繞的清晨,一個天使降臨到你的身邊,扇動白色的翅膀,對著山下碩大的鏡子,自由翻轉,手舞足蹈。
偶爾,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后,一群精靈跳躍在你的身上,爭議棯子的數(shù)量,探尋林間的松果,終于吵醒了眠于泥土深處的種子,迷迷蒙蒙中,翻身呢喃起來。
而你,六角如耳,聽六路,察八方,傾聽山嵐穿過密林時的呼吸,感受草間枝頭的鳥語花香,遙想河流與岸草嬉戲時的波紋。
而你,九層至頂,矗立在山上,穿梭于風中,或啟旦,迎接東升的朝陽;或聚奎,凝聚四周的靈氣;或仰望星空,星移斗轉,天地玄黃,看時光一滴一滴流淌……
從此,夕陽西下,暮靄漸升,墨江蕩漾,白鷺飛舞,成了你最美麗的時刻。老縣志曰:墨水洄瀾。新縣志曰:象山塔影。
為此,你很得意,總是在這樣的美麗角色中沉醉,無法自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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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總是喜歡給自己創(chuàng)造的事物賦予一種使命。
你的出現(xiàn),不僅僅是成為一道風景,你還肩負著一個職責——鎮(zhèn)妖辟邪。
你很盡職,堅守著信念,日吸天地靈氣,夜鎮(zhèn)三界惡煞,守護蒼生黎民。威武的身影,始終屹立在人們的心中。
果然,沒有發(fā)生洪澇災害,沒有出現(xiàn)水魔肆虐,一晃數(shù)百年。
然而,你鎮(zhèn)得住自然的災害,卻鎮(zhèn)不住人間的妖侫。
你曾經看著日寇侵犯,在你的身邊摧毀一切美好。一把又一把的火,在一個圍樓上熊熊燃燒,火焰通紅通紅,幾乎竄得比你還高。那個圍樓,后來不再叫奠安圍,成了紅圍。
你曾經看著兄弟相殘,禍起蕭墻,又一個圍樓在炮火中轟然垮塌,一百多位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了槍下游魂。那個村,后來不再叫外營村。
在一個浩劫年代,你看到雨雪紛灑,墜落在附近圍溪五七干校的果樹上。雪落無聲,枝頭搖曳,干校的每一個人都在黯然神傷,聆聽葉子的心跳和呼吸,雪里的寒意,人間的妖風,與不能自撥的靈魂,起起伏伏,茫然不定。
為此,你很痛苦,面對那些顛倒乾坤的悲慘事件,無能為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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喧天的鑼鼓聲驚動了你,只見遠處墨江河畔的城池上,人們在上街游行,歡慶千年古邑從此走向了改革開放的道路。
云彩向你映射著一個個美好變化,一個個工業(yè)園先后出現(xiàn),一座座橋梁先后建成,一條條公路先后延伸,你的腳下,也有了一條寬敞硬化的道路。
麻雀雖小,消息靈通。它們吱吱喳喳的告訴你,這是一條致富路,方便了江口與沈所兩地人民的生產生活,名字是——沈江公路。
你還發(fā)現(xiàn),人們在你的身邊,建設了大門,修筑了山道,安裝了圍欄,很多市民前來登山游玩,與你相伴。酣暢淋漓之際,他們會向你稱贊這里的陽光和花草,訴說采摘的樂趣。
他們說這里已經成為了一個公園,叫寶塔山公園。
你親眼目睹著這一切,日益升騰起一種喜悅。但內心也有一種失落感,因為,你無法親自參與這些。
為此,你很落寞,看著建設美麗世界的轟烈過程,無法參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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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浩蕩,小城起伏,塵世悲歡,無情地刺痛了你的不能自撥與無能為力、無法參與。你漸漸明白,在熱鬧、紛雜、多變的人間里,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。
歲月山河,云深水悠。
墨江忘記了歸途,望望久佇的偉岸身影,兀自前行。
于是,當新的太陽升起,你把舊夢、執(zhí)迷、痛苦逐一拋開,擱淺的目光,不再遠眺,小城繁華漸漸淡出視線。
霞光照來,輝映著你身旁的幾位弈者,忽然,一人執(zhí)棋大笑: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