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
夜已深,雨在下。
雨長長的,幻化成歲月的觸手,在揮舞著,不時觸痛了我的記憶。
雨長長的,幻化成記憶的繩索,不由分說,捆綁著我的命運(yùn)。
雨長長的,幻化成命運(yùn)的鞭子,狠狠的抽過來,擊打著我的歲月。
我目瞪口呆,不能動彈,任憑它處置。
雨持續(xù)不斷,淅淅瀝瀝,我懷疑是天上的酒壇破了,酒漏下來了。那么,就用來麻醉了我罷。
雨越來越大,刷刷的響,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一把通天刷子,它可不可以刷清我的錯誤呢?
雨漸漸小了,滴滴答答,我覺得它是一臺保溫箱里的醫(yī)用呼吸機(jī),正在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的維持我的生命。
終于,雨停了。
可是,夜更黑。
夜猙獰著笑容,緊緊的盯著我,我不禁發(fā)慌。我這只迷途的羔羊,已經(jīng)迷茫了好久,不知道何去何從,心已經(jīng)非常脆弱。
但我無法逃離夜的包圍,只好逆來順受,安身適命。
內(nèi)心深處,時刻祈盼著黎明的到來。
可是,天亮了就一定能找到返家的路嗎?
清明祭
歲月的蔓藤,肆意生長,已經(jīng)越上了我的墳頭。
雨綿綿,將前面的草催長得更綠、更高,擋住了我的視線。
我看不到前方。
但我絲毫無法動彈。活動,對我就是一種奢望。
清明來了,一些烏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,偶爾噴灑些難聞的液體,或許是在嘲笑我的難堪。很多螞蟻在我身上爬來爬去,時不時地噬咬著軀殼,或許是想挖掘出我的歷史。
無人為我祭祀,
無人為我修整,
無人為我銘記。
我很想大聲疾呼:我曾經(jīng)很熱愛生活,我曾經(jīng)很厭倦人生。我曾經(jīng)很光榮輝煌,我曾經(jīng)很普通平凡。
但我根本不能說話。沉默,對我已是一個常態(tài)。
死亡就是死亡,我不得不承認(rèn)現(xiàn)實(shí)。
山雉跳出草叢,緊緊的盯著我。我不知道那眼神究竟是憐憫,還是冷漠,還是嘲笑。
佇立片刻,它一聲長嘶,振翅離開。不知何方,依稀傳來山谷的回響: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遺忘……
一切,又歸于寧靜。
五里山的小雨
一縷青煙,將所有記憶、所有肌體送去了另外一個世界。
木然的目光,悲戚的神色,痛苦的哭泣,縈繞著山嶺。
誰在感念過往?誰在懷想將來?誰在思考時空?
宇宙無中生有,從一個奇點(diǎn)開始,爆炸、擴(kuò)散、撕裂、融合、坍縮、冷寂,重歸于無。
生命隨機(jī)而現(xiàn),從一個基因成長,復(fù)制、合成、突變、出世、生活、死亡,回歸自然。
五里山上,隱藏著一個宇宙的變化。五里山上,詮釋了一個生命的所有。
一種無力感充盈天地,正如漫天飄蕩的小雨,我們無力抵抗。
注:五里山位于離縣城五里處的山嶺,為縣殯儀館所在地。
獨(dú)行
我顛簸著失敗的步伐,搖搖晃晃,穿過小橋的黑夜。
身后沒有隨從,只有長長的影子,它沒有武功,也沒有傳說。
酒精還在對我糾纏不休,痛苦和酣暢交匯聚散。
河上有一陣風(fēng),拂去一些酒氣,但吹不走內(nèi)心的陰霾。我強(qiáng)自揮揮手,那些敘述著溫柔蜜語的蚊蟲馬上閃開。
四周漆黑,魅影隱隱,一掠劍光飄在河面,他們伏守在前方,又是來襲擊我的刺客。
“來呀,刺殺我??!”我借酒壯膽,放聲大叫。反正都是這個世界的棄子,又何必執(zhí)著早與晚呢。
獨(dú)行路上,我們的肉體都是靈魂的囚徒,只有死亡才把一切凈化為塵土,把一切解脫為極樂。
何況,他們看到的我,并不是真正的我。
然而,不知道為什么,刺客沒有現(xiàn)身。
如果任務(wù)失敗,他們回去如何向她交代?
我不知道,只知道浮云高懸,流水輕彈,不?;厥幹业挠洃洝?/p>
此時此刻,沒有星月,不見輝煌。沒有樓宇,不見繁華。沒有伊人,不見浪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