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鄉(xiāng)的泥磚房,冬暖夏涼,分前后兩個廳,廳里面左右各一房或兩房的結(jié)構(gòu)設(shè)計,上樓是在房間里面用移動或固定的木梯子。屋頂中間高,兩邊低,棟粱在兩廳之間的那條墻上面,斜面設(shè)計,蓋青瓦。二樓上面不再分房,每間房子的屋頂中間最高,兩邊漸矮。樓粱比瓦粱稍粗,均為單數(shù)。做一間兩廳六房的泥磚房,從開始儲備材料到做好,快則一兩年,慢則三五年。
備料。家里準備做房子了,會利用農(nóng)閑空余時間到河邊撿石頭、挑河沙,肩挑車拉,搬到選好做房子的地方。買到石灰融化之后,用河沙一起攪拌,然后至少放十天半月以上,再攪拌一次后方可以使用,目的是為了讓小粒的石灰完全融化,否則砌墻后融化一膨脹,墻會不牢固甚至松垮倒塌。
砌石腳。備好這些材料就可以請泥水師傅來開工,泥水師傅一般是請附近村莊的人,一般是一個師傅就可以了,也有師傅帶上徒弟來的。師傅工錢按天計算,包吃,遠點包住。由于泥水師傅是苦力活,所以早上是不開工的,7點多吃過早飯后才開始干活。東家選好一個吉日開工,找一兩個親戚做小工。師傅一早會帶上泥刀、線、線錘、平水尺等工具過來一起吃早飯。開工放一串鞭炮,師傅拉好線開始挖石腳溝,挖的寬約五六十厘米,深淺根據(jù)地基的松實,挖離地面下三五十厘米左右放上一排大的石頭,越往上面石頭越小,中間用一些小的石頭做料填充,再鋪上一層攪拌好的石灰,上面又開始鋪一層石頭。這樣從左到右,接著從右到左一層層鋪上地面之后,墻面縮成三十厘米。再往上砌五十到八十厘米左右高度就可以了,每砌一排石頭師傅會拉一條線,沿著線精挑細選、左右擺放才砌好一塊石頭,這樣砌的墻體才直。墻角會買點青磚砌的角度好,師傅會用線錘吊著來砌,以保證墻體垂直。石頭墻是用來防潮濕和防洪水的,所以砌多高的墻要看選擇的地理位置來確定,回填好墻腳,等墻體完全干透之后就可以往上面砌泥磚了。
打泥磚。泥磚一般是選擇有粘性土的水稻田來取土,冬天收割了水稻之后,取走上面三十厘米左右的肥土,挖松下面的粘性土,把稻草切成二三十厘米攪拌在一起,放水泡上一星期,用牛牽著在上面來回踩成稀泥,堆放幾天后,用鐵耙翻轉(zhuǎn)一遍再用牛踩一遍。請一兩個親戚做小工挑泥,用一個固定的木框就可以做出一個個十厘米厚、二十厘米寬、三十厘米長的泥磚。磚要棱角分明,所以每弄一個泥磚要洗一次木框,防此木框粘做出來的磚不好。曬干之后,用磚鏟鏟去多余的邊角,就弄了一個磚,然后搬到興建房子的地方。做的房子大小不一,需要不同數(shù)量的磚,師傅大概就知道數(shù)量,所以需要幾個來回才能弄夠這間房子的磚,做完磚之后,這塊田也變成一米左右深的小魚塘了。
做木匠。東家從山區(qū)買來一根根木頭,請來很多是江西南康的木匠師傅,一般師傅會帶一個或兩個徒弟,包吃包住,工錢按天計算。師傅的工具斧頭、長短刨、長短鋸、墨斗等有兩大木箱。做一間房子的木工包括門、窗子、樓粱、瓦粱、瓦角等至少要一個多月,早上起來六點多開工一個多小時,東家煮好飯吃了又繼續(xù)干活。瓦角釘要選兩年以上的毛竹,鋸成五六厘米長,劈成三角形,用河沙和花生放到鍋里炒,沙的作用是受熱均勻,花生的作用是衡量炒多長時間,花生炒熟了瓦角釘也炒好了。
走磚。泥磚、木工做好之后,買好青瓦又請回原來的師傅和小工來砌泥磚,泥磚之間的粘料是用帶點粘性的泥拌稀就可以,師傅還是不斷的拉線和線錘來保證砌的墻上下左右對直。這個是苦力活,要年輕人才夠體力把泥磚一個個從下面拋上去,師傅熟練的手法在上面接應(yīng),師傅每放一個磚,小工配合在磚上面搭上紙泥,三個人整個流程,動作流暢配合默契。放樓粱、瓦粱、窗子的時候都會有固定的位置,放棟梁會放一串鞭炮,以祝賀封頂大吉。封頂蓋瓦時會選擇幾個位置放點透明的玻璃瓦,以便廳和房間采光。同時一排排的陰陽瓦相互之間會疊好,用石灰和少量青磚固定好,防止臺風、鳥、貓等打爛或掀開瓦,導致房子漏雨。從砌泥磚到蓋好瓦,一間房子也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完成,這時東家會組織大家小聚一下以慶祝完工。此時大部分人家會用泥沙鋪平地面就搬進去住著先,等經(jīng)濟緩一緩時,再請木匠師傅鋪樓上的木板,然后屋里屋外請師傅批蕩好,這間屋才算完全做好。批蕩是先批一層黃泥再批一層白石灰,墻腳容易臟就批一米左右的黑石灰。
記憶中,農(nóng)村有一個說法,你生了多少個兒子就要做多少排泥磚房,以便將來兒子成家后分家有房住。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,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,水泥鋼筋的奔康房逐漸代替了泥磚房,農(nóng)村搬了新房或進城買了房子,原來集聚的村莊很多成了空心村。由于風吹雨淋、瓦爛漏雨沒人維修,房子長期沒人住,逐漸潮濕發(fā)霉倒塌、雜草叢生。同時隨著鄉(xiāng)村振興的發(fā)展,為了合理規(guī)劃土地、節(jié)約集約利用閑置土地資源,逐漸拆除了破舊閑置的泥磚房,規(guī)劃了新農(nóng)村。
家鄉(xiāng)的泥磚房,將成為歷史的產(chǎn)物,慢慢在這個時代中逐漸消失,留下的只能是童年的記憶。